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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狐狸 (第1/3页)

    

狐狸



    弟出生那日,娘去世了。

    咽气之前,她含着泪将那一团湿漉漉的毛绒捧到jiejie手边:囡囡,娘不怪他,这都是命,你照顾好这个孩子。

    jiejie站在原地不动,娘撑着一口气,眼珠死死盯过去,她浑身僵硬地伸出手,接下那团尚且沾着湿滑的恶心玩意儿。

    娘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她立刻把那团邪祟往地上一摔,去厨房取了把刀来,咬咬牙便劈下去,但那团精怪不知是求生本能还是生来有灵智,忽地舒展身体,三两下跃到门外。

    jiejie握着刀紧张地跟了上去,却见那只幼狐跳进门前小溪,翻滚着洗去身上粘腻,最后抖干水珠,灵巧地跃到她脚边,亲昵地来蹭她。

    jiejie低吼了声滚,后退两步,双手握着刀指向它。

    那是把剁骨的大刀,很沉,可她拿得很稳,长久的体力劳动让这个年幼的孩子已经能够背负不属于她的重量。

    火红的小狐狸仰起头,怔怔地望着她,在她的怒目凝视下不安地摇了摇尾巴,最后却还是抬起前爪点在前方,一步一步迈向她。

    :你们就是这样杀了我爹,骗了我娘,现在还要来害我——我不会被你骗了的!你们这种畜牲生来就会骗人!

    幼狐伸出的爪子僵在半空,茫然又无辜地呜咽了两声,像是无比悲伤般垂下了头。

    :你、你别动,你不许动!我爹娘都死了,就剩我一个人了,你也要去死!

    它果真不再动弹,拼命摇晃的蓬松尾巴也趴在地上,安静地,一动不动地,像是已然死去般。

    jiejie抬起腿,一步、一步,高高举起砍刀——

    劈在潮湿的泥土地上。

    她松了手,失去活气地跪在地上,蜷成一团的幼狐慢慢仰起脸,舔了舔她垂落地上的手心。

    毛绒绒的,温热的,活物。

    泪倏地从脸上滑落,她扼住它的脖子,生命在手心突突地跳,幼狐轻轻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,只是轻声呜咽着。

    都死了,她已经没有人可恨了,只有杀了它一条路可走,可杀了它又能怎么样呢,过去的日子还能回来吗,她又真的想回到过去吗。

    爹娘是山里最普通的一对夫妻,爹出门打猎,娘在田里耕种,爹想要儿子,所以jiejie生下来后他就再没给过娘俩好脸色。他打猎,力气大,一顿就能打得她们几天下不了地,便收敛着,只拿剁rou分离的骨来砸她。

    娘安分地受着,把rou夹到她碗里,说,你爹是山里最好的猎人,咱们是山里唯一顿顿吃得上rou的人家,你不能恨他。

    是啊,她不能恨爹,山上的地不好种,一年也没几个营收,是爹养着这个家。所以她夜里听着雷鸣似的鼾声睡不着觉,拖着那把大砍刀走到他枕边,一次都没下手去砍他。

    哪怕她露出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,背上还有数不清的伤疤。

    她生来过得是这样的日子,也不知道还要这么过多久,她常常琢磨着自己的死法,可怎样都不甘心,最后只用一个念头宽慰自己,娘还需要她。

    娘会顺从父亲,可也会给她很多爱,温柔的、像水一样的娘——

    癫狂的、疯子一样的娘,被狐狸精勾引,杀了父亲。

    她缩在墙角,看俊美的男人捧着颤抖的娘说起动听的情话,娘手上血红,脸色也潮红,一脸痴迷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杀得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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